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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众骑拱卫,今日洛阳当阴云


许顾为六扇门统领,手按腰间不良刀站在最前,身定如松,脸色冷然如冰。他身后手下的家伙们,却没有自家的统领大人那般气势庄严肃穆,许是指挥使李仙芝影响的缘故,都如同市井流氓一般,各个撸高了袖子,抱臂环胸,露出手臂上各色刺青,眼神挑衅。

来啊,打一架么?我们六扇门打架何时怂过!

与这群六扇门捕头隔数十青石板对峙的,同样一袭黑衣,不过是着飞鱼服悬绣春刀。温酒驻刀立在十数镇海卫之前,这个粗粝汉子脸色绷紧,神色冷漠,手下的家伙们同样肃然,按刀不动,只不过他们的眼神,有些飘忽。

若不是李猿刀事先打过招呼,他娘的早就指着对面鼻子骂了!他们锦衣卫,又何曾惧过六扇门半分?

温酒在心底骂了句,“他娘嘞,李猿刀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他是有些糊涂不明白的,不就是出门办案,且还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案子,用得着如此大张旗鼓?先是散布消息将六扇门引来,再请来北府兵助阵,如此阵势,图的什么!难不成今日要将威远镖局血洗一空?

黑衣与黑衣相对,各有长刀,泾渭分明。

站在两拨庙堂死对头之中的,唯有一身铁甲的宇文翰与同样铠甲披身的李婉儿立在中央,李婉儿同样不明所以,狭长明艳的双眸瞥了眼身边才来不久的家伙,皱眉不满道:“宇文翰,不是说有要事么?”

“就是帮锦衣卫打架?”她伸出手,指着两拨人,“用的着帮么?哪次打架,还不是六扇门的吃亏?没意思的!”

锦衣卫与六扇门一同向她望去,温酒忍不住冲着英气不凡的姑娘伸出大拇指,瞧瞧,李大姑娘说话就是实在,在理儿!

“有意思,有意思的。”宇文翰冷眼瞥向威远镖局中一眼,如视死人。凑到她的耳边,压低声音道,江湖匪气十足,“李猿刀会来的,这次帮了锦衣卫的场子,再让他回家一趟,他如何能拒绝的?”

李婉儿挑着细长的眉头,想了想,有理!帮了便帮了,李猿刀那个混账王八蛋不认也得认!

她微微抬起头,目光向前。

灰蒙色的青瓦下,威远镖局气派恢弘、足足有五位三境修意人驭使意气才能推开的漆金大门洞开,十数位打扮各异的三境江湖散修傲然冷立堵在足有半人高的门槛之后。修意人手持各类武器,枪斧刀戟皆有,练气士手托各类法宝,霞光阵阵,光芒绚烂。

这些江湖散修们,透过绚丽虹光的目光冷冷扫过北镇抚司的锦衣卫与六扇门的捕头,神色愠怒不善。

他们可没有任何看热闹的意思,也无幸灾乐祸,只因六扇门也好、锦衣卫也罢,谁若是胜了,都是索要他们的命。

江红妆清冷的目光越过这些堵门的散修,可见里面院落之内,又约有数十散修结成大阵,早已严阵以待。霞光流彩,各色缤纷,可以断定的是,在视线不能及的地方,还有更多的江湖散修隐藏,看样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这些江湖散修所为的,杀人,杀的是,胆敢闯入威远镖局一步的人。可敢闯入威远镖局的人,却要杀他们的。

李婉儿缓缓收回目光,双眸中浮起几许黯然。她轻轻叹了口气,如此结阵抗拒姿态,可无论是锦衣卫还是六扇门,这些江湖野修们能讨得了半分的好处?若是锦衣卫与六扇门想要杀人,多一人不杀,少一人不杀,何来的鱼死网破!

出身于帝王将府的李婉儿未曾在江湖上走过,是不明白的,这些江湖散修某些时刻对性命之看重,为了活命,哪怕为人做牛马,做狗摇尾乞怜都行。可又在某些时刻,他们又看的极淡,死便去死,唯有大好头颅一个,死中求活。

少女的身边,突然响起了宇文翰略作停留、犹豫之后转作惊喜的声音:“谢玄!”

李婉儿霍然扭头向北方望去,如远山般的长眉陡然挑起,尔后徐徐平缓下去,贴身的明光铠甲片交错,声音脆亮。

当先停马驻足的是昭庭卫的小师弟,这玄衣少年与那日阙月楼相见,似乎又有些不同了,少了拘谨与怯然,多了几分毕露的锋芒。

少女的心湖中,泛起惊讶的涟漪,十几日的时光太短。

锦衣卫与六扇门的家伙们,目光齐齐投向北面,镇海卫上下,同是恍然大悟的模样,终是知道为何早上楚白命令行事了,人多势众,这不是助长昭庭卫小师弟的威风么?此般场景当然不陌生,昭庭卫诸位弟子,皆是有过的。

温酒脸上却是骤起凛然,按住手中绣春刀柄,只因他见着了少年身后杀意不以掩饰的十三楚白亲卫,更因李猿刀远远地以聚音成线的手段在他的心湖中清冷道:“此次出刀,威远镖局誓将不留活人!”

亲卫出诏狱,必有杀戮。相较其他锦衣卫,修为不高,所学驳杂,镇守指挥使亲卫们,自小只学一事,即是杀人。

那才是真正的屠夫。

豪爽的大髯客这时才恍然明白,前面所做的一切,无论是北府兵助阵也好、引来六扇门的捕头也罢,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局,为的是不让威远镖局的这些散修们提前得到消息逃了去。这些散修们恐怕到现在还是认为这次锦衣卫,所要抓捕的仅仅只是他们的蒋大当家而已,自己牵扯不深,在滔天富贵的诱惑下,才胆敢如此硬气。

一人不留!

他抬头向苍穹尽头望去一眼,密布的乌云之中,却见晚霞似血映透半边天穹。

六扇门的捕头们,则齐齐在心底骂了娘,这次前来办案,怕威远镖局内没有什么魔庭谍子了,所谓的镖头勾结魔庭图谋不轨更是扯淡,自己诸人是被李猿刀狠狠算计了,白白给那个小家伙壮了声势。

这些时日,那李猿刀,不是与钟离昧、魏安君入了七星观,为不日后的春秋大考做些准备,与道门之人布置抱朴乾坤么?怎么今日出来了!

不良刀前,许顾肃然而立,深深的瞧了李猿刀身后臭名昭著的十三红骑,稍作思考片刻,便了然李猿刀此次打算,心中叹息一声,又有几许的庆幸,若不是前几日,那位古怪又荒唐的家伙执意撤出威远镖局中的探子,恐怕今日,躲不过一死的。

他的眼角余光瞧向那些浑然不知的家伙们,眼神怜悯。

数百道目光,交聚在身骑赤驹、黑衣飞鱼服的少年身上,面对数百人各色目光,少年怔了怔,向后瞧了一眼。

他是未曾遇过这般大场面的,少年不免心怯。

十余丈之后,李猿刀领着诸位缇骑,驻马停留。他见小师弟投来的目光,露出温和笑意,冲着他轻轻点头,眼有鼓励之色。他以传音手段,在少年的心湖中说道:“小师弟,向前走的。走过千万人,终有拔刀时,可不能行百半九十。”

“锦衣昭庭,可未曾惧过的。你曾走过千里路,见过万般的事情,可未曾见过刀锋所向,血流成河。”

“我们昭庭卫,就是从血色山河中走出来的。”

近在眼前的小姑娘江红妆也双眸明亮,光彩熠熠,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她可没有半点的怯意,“莫要怕撒,我大师姐说过,修仙如女子妆容,不就是给别人看的嘛!你打不过的,还有本姑娘我哩!”

声音活泼,如沐春风,许是有烈阳的话,也是会明艳几分的。少年对着咫尺之处的圆圆小脸蛋儿挤出个笑容,扭过头去,深深吸了口气后不再踌躇,目光坚定向前,拉着马缰轻声的说了句,“走”。

身骑高头大马,单手挽缰,一手按刀,锦衣少年在数百道目光中,徐徐向、前,唯有马蹄声落青石。

李猿刀与十三骑随上,不再拉开距离,成锥形之势徐徐、向前。他们与领头的少年一般动作,暗中悄然的将各自火云骑的扬蹄落蹄,都调整与前方的火云骑一致,低垂眸子,手中按刀,杀意凛凛。

不等宇文翰的命令,北府精骑便整齐划一的让开了道路,轻拽马缰各退一丈距离,让出了中间道路。两侧骑士齐齐收弓,将红翎羽箭插回鞍侧箭袋之中,换上丈二白缨长枪,枪纂抵地,肃然而立两畔,声势极重。

长街少年一骑踏来。

众人拱卫。

一截绣春刀明亮的刀尖,出现在这长长街道之上。

少年玄衣,少女银甲,隔着人群相视一瞬,便各自移开视线,谢玄的目光看向水火服的六扇门的捕头们,而少女的目光,定在紫衣江红妆身上片刻,眸中光彩莫名,尔后转向李猿刀,微微眯眼,眼有笑意。

“走在前面的少年就是昭庭卫的小师弟谢玄了,”宇文翰凑到李婉儿的耳畔,感叹道,“其言君子如玉,明玉如水,也不过如此了。”

李婉儿没好气的瞧了眼身边的家伙,目光瞥去谢玄几眼,见与自己年纪年纪相仿的少年一骑踏来,“我知道他是谢玄!”

宇文翰故作恍然大悟,“我忘了大小姐你是见过他的。”

这位油滑至极的北府兵的校尉悄悄的向后退了半步,不让自己碍眼又碍事的挡了大小姐的半点风采,挺首按剑而立,像是位老实的扈从。他眉头微皱,盯在谢玄身后欢脱的紫衣少女身上,眉宇之间尽是愁云。

不是商议好了,今日的风光,皆系谢玄一人身上,可是紫衣小姑娘是谁?怎能同谢玄共乘一骑!

他偏过视线,瞧向办事半点不力的李猿刀,李猿刀同样瞧向了他,未用心湖传音,只是按住晴雪的右手轻磕两声,轻轻摇了摇头,满是无奈。

宇文翰错愕片刻,垂下目光,轻轻叹息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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