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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伯仁却因我而死


宴席结束已经下午三点多, 晏藜喝了点酒,不多,还是新郎新娘过来敬酒的时候喝的。陆陆续续有人离席, 很多位置已经空了。

程圆圆不知道是久别重逢所以太高兴了, 还是这几年学会了喝酒, 总之喝了很多,等到曹晚玉穿着秀禾服再过来时,程圆圆已经趴在桌子上了。

晏藜侧着身子拍拍程圆圆的背, 曹晚玉就坐在她旁边。

“晏藜, 你能来参加我的婚礼, 我真的很高兴。毕竟也这么多年没见了,只是偶遇一下,跟你提了一嘴,我其实都没抱太大希望。”

她给晏藜倒了杯茶放在她手边, “你不知道, 其实这些年, 我一直很感谢你, 当初我和我老公的事情在班里闹得那么难看,很多人在背后说我们, 就算没说, 也离我远远的不想理我, 只有你,到我身边安慰我,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 你是个好女孩儿。”

晏藜笑笑,“不用谢我,是你们自己有缘分, 又一直坚持,才有的今天。能有个真心对自己的人不容易,还能喜结连理更不容易,你们俩可得要好好过日子啊,以后同学们说起来,你俩就从模范情侣变成模范夫妻了。”

曹晚玉释然地笑了:“你知道吗晏藜,你刚转来我们班的时候,我特别羡慕你。那个时候啊,很多人都羡慕你,江却对你好,圆圆也跟着你,就连后来转过来的宋京墨也总是看着你,但是后来我又觉得,你值得这些人对你好,因为你本身就很优秀。后来我遇到文彬,他对我特别好,周围漂亮的女孩他都不喜欢,就喜欢我,那时候我就想,这辈子一定要嫁给他。”

大多数普通的女孩子都和她一样,青春期没有漂亮惊艳的外表,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有的只是胆怯、遗憾,厚重的齐刘海和丑丑的眼镜。但世事如此难料,当初艳羡的人,感情无疾而终,她这样的平凡人,最后却等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但她一个局外人,如今想起当初的晏藜和江却,还是替他们感到惋惜。

曹晚玉叹口气,回头看了看男宾那边。

“……你走以后,江却他真的过得很不好,甚至在大多数人眼里,他就是在自毁前程。有一阵经常旷课,圆圆也常听孟则说,江却疯了,自己折磨自己,谁劝都不听。高考还剩三个月的时候,他酗酒打架——拿水果刀捅了那个辱骂他的混混的大腿,说是自卫过当,但也赔了很多钱,还被学校处了记过。这事儿当初在学校闹得沸沸扬扬的,是孟则跟他大吵一架,说你在北京,他如果考不到北京,这辈子都没办法见你了……他这才一点点振作起来。”

“我和圆圆后来走到一起,所以这些事情我也都知道,她不敢告诉你,怕你听了难受。但我总觉得,你和江却,不应该是现在这样的……”

犹记得学生时代,很多人都看得出江却很喜欢晏藜,他对她有多好是大众有目共睹的,可能晏藜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儿在背后偷偷猜他们俩有没有谈恋爱——如今讨论起来,无不唏嘘。

晏藜听了,只是缄默,末了,低着头笑笑:“没办法,错过了。”

如果重来一次,她还是会选择前程和祝家,所以再说遗憾也没意义了,她这样的人,或许天生就不适合爱人,也不适合被人爱。

江却现在……大概已经恨透她了,所以没办法,错过了。

结束以后晏藜扶着程圆圆出酒店,孟则在门口等着,看见了就接过去,转头对着晏藜:“晏藜,我开了车来,送你回学校吧?”

晏藜摆摆手想说不用,程圆圆酒醒一点,又开始抓着晏藜的手不放:“我们送你回学校嘛,过了今天下次见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想跟你多待一会儿……”

晏藜只好妥协,“那好吧,麻烦你了孟则。”

“嗐,小事儿。”

程圆圆被扶到副驾,晏藜打开后座车门才发现不对劲——另一头安然坐着江却,听见动静,他回头看过来,微醉的脸上带着漠然。

驾驶座的孟则回过头来:“噢,江却喝醉了,没法开车,我给他送到学校去。再说,你俩现在不是一所大学嘛,都顺路,坐吧坐吧。”

江却只最开始看了她一眼,这会儿已经看向车窗外了,旁边还剩下很宽敞的地方——这种时候,再执意不上车,就多少显得有些矫情了。

晏藜就上车了,车慢慢发动,引擎声响起,拐个弯儿就驶上国道。

窗外的风景急速掠过,车里静悄悄的,只有喝多了酒的程圆圆小声的断续呓语。

不知道是不是晏藜的错觉,她好像甚至能听见江却的呼吸声。

十几分钟,很快就到了,孟则停在门口,程圆圆扒着车窗和晏藜告别。

晏藜最后摸摸程圆圆的头发,“回去吧,好好儿工作,跟孟则也好好儿的,什么时候想我了就来北京,或者我有空了再去找你。”

她背着包转身,余光看见江却关上车门,两个人几乎前后脚过门禁,晏藜就走在江却身后大概两米处。

似乎真的喝多了,江却身形微微有些不稳,晏藜不知道江却的宿舍是不是跟她一个方向,总之他一直没拐弯。

晏藜也刻意跟他保持着两米左右的距离,走着走着,江却坐到路边的公共长椅上了,身体重心往后靠着,头深深地垂下去。

晏藜认识江却不是一天两天,但她从没见过他颓丧失意的样子。大多数时候,他是云淡风轻、胜券在握的,有时候心情好一些,意气风发,打球赢了也会和朋友欢呼击掌——就算两个人闹僵那晚,他的痛苦无助摆在脸上,但至少那时候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今更像一个凭一缕残魂吊命的空壳。

这几年她唯一想不到的,是她的离开,竟然给江却带来了那么大的打击——她以为他很聪明,会很快从那段日子里抽身出来的。她忘了他和正常人不一样,这个偏执的、乖戾的疯子,他画地为牢,把自己困在里面了。

我无心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晏藜没从江却眼前过,她转身,走另一条远路了。

没走几步,手机震动两声,是个陌生号码,发过来两条短信。

“我爱你这几年,所有的感情都赔进去了。喜怒哀乐被你牵着走,像做一场梦中梦,一场醒了,再给自己编下一个。”

“晏藜,现在这个永远做不完的梦,彻底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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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藜刚回到宿舍,外面就变天了,黑云压城的那种,刮漫天的大风。

她把阳台的被子衣服全收了,舒书和程曼的两双鞋也收进来。坐回去没几分钟,外面就哗哗啦啦地下大了。

晏藜换了睡衣,宿舍有独卫,她洗了个热水澡,回头开电脑写调研报告——关了窗都挡不住外面剧烈的风雨声,但室内静悄悄的,让她很有安全感。

手机叮叮咚咚的响,都是群里的消息,晏藜把手机静音,正要灭屏,宿舍门从外面开了——是程曼和唐凝回来了,身上的裙摆被打的有点湿,两人收了伞放外面走廊沥水。

“卧槽,晏藜,你不知道刚才我和程曼我俩在路上看见什么了,堪称惊悚又惊艳。”

晏藜递了块干毛巾过去,“擦擦头发再说。”

程曼转头换衣服,唐凝兴致勃勃:“我们不是从外面回来嘛,在路上,就那个三号楼附近的银杏大道,看见有个高高帅帅的绝世帅哥,坐在长椅上淋雨呢,那个表情,怎么说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要去寻死……”

晏藜心头一紧,唐凝看她似乎有点感兴趣,就接着说下去了:“真的超级帅,我打包票咱们生科院全系没有比他更帅的了。我吧,也是关爱一下同学嘛,不然你说这么大一个帅哥,如果真的想不开了,多可惜啊。我就过去,问他怎么了,需不需要帮忙什么的……”

小姑娘没发现晏藜的表情细微的变化,自顾自叹口气,“结果没想到这个人那么冷漠,我怎么跟他说话,他都一直说没事、不用,但是又不站起来回去,表情特别吓人那种。我出于人道主义,我也不敢走啊,那长椅旁边可就是未名湖,万一明早贴吧头条是桩命案,我不是罪过大了……”

“我就坐他旁边,跟他聊天,最后在我的不懈劝说之下,他这才走了。”

晏藜轻笑一声,转头回自己座位上了。唐凝以为她不信,又追过来:“哎,我说真的,你笑什么?!”

“不信你问曼曼,她可是看的一清二楚的,我还过去给人家打伞呢。得亏他一开始是坐着,我够得着,后来站起来,我一看,估计有一米九吧我的妈……”

晏藜点头,“我信你,我信你。”

“那你笑什么啊?”

晏藜手头动作一顿,“……没什么,我就是高兴,学校里又少了一桩命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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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下旬,学校官网发布了关于各级学生选修课的通知,晏藜回宿舍就听见唐凝她们几个坐在一起讨论哪个教授的选修公开课最轻松最好得学分。

“最轻松的,那肯定是不用期末考的啊,像这种,环境工程概论啦,图说人际关系的心理课啦,还有什么天文漫谈了……”

唐凝看见正放书的晏藜:“晏藜晏藜,你选修课打算选什么啊?”

“我都行,你们选哪个我就也选哪个好了,我最近稍微有点忙,没空研究那些。”晏藜对这种不太重要的事情,是没什么所谓的。

唐凝像被委以重任:“好,那等选课那天,我帮你选,你忙你的,我一定给你抢到最轻松学分最多的选修课,到时候咱们一起去上。”

“好,谢了,回头请你吃好吃的。”

唐凝跟程曼说了两句话,又凑过来:“不过,你在忙什么啊,最近不是刚开学,都没什么作业和考试的……”

晏藜把帆布包里的文件夹,摊在桌子上,“是夏教授,说我本科时候表现不错,又一直跟着他做助教,等过完十一要推荐我去实验室打下手,顺便科研实习,这几天都在忙申请材料。”

唐凝张大嘴,震惊脸:“你好厉害啊,居然能去实验室。话说是哪个楼的实验室啊,生物技术楼的?设备楼的?还是那个金光楼?”

晏藜摇头,“现在还不是很清楚,夏教授预备推荐的人不止我一个,听说还要和物院那边协商,大概主要负责两院交叉的结构生物学项目。”

唐凝点点头,她虽然不是很清楚,但也有所耳闻——晏藜上课学习一直很认真,虽然成绩不如系里一些天赋型大佬,但一直是勤奋型选手,系里很多教授老师都很欣赏她。

“真棒啊我们晏藜,跟夏教授搞好关系也好,省得他天天挑你报告里的错误。”

这时候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看手机的程曼突然出声,小脸白里透红地,泛着陷入爱河的羞涩:“那什么,姐妹们,我男朋友要请你们吃饭,你们挑吧,十一假结束后的周六,定个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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