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金文学

字:
关灯 护眼
紫金文学 > 三尺刀锋问青冥 > 第三十八章 砺刀刀山,李猿刀瓶颈松动

第三十八章 砺刀刀山,李猿刀瓶颈松动


旭日渐升,少年依是临刀山持刀而立,刀身笔直,少年身形亦是笔直如竹。

谢玄并不急躁,孤零零的在刀山之前杵立,不动沉稳如乡间小庙里的泥塑菩萨。小姑娘江红妆托腮左等右等也不见谢玄出刀,觉得好生无聊,偏过视线盯看树盖之中的鸟巢的雏鸟半晌,却也没有看出什么个名堂,直至最后方才想起修行来。

她之摇光一脉,倒无半点其他山上道门四境之下的弟子静修需以处于三仙聚灵阵中,辅以龙涎、吾角、祝青等清心药材方能修行的古怪规矩,简单的临着窗户盘膝而坐,双手平摊于膝上,拇指抵住手心,便开始打坐静修。

体内气机流转行,行走大周天,更有丝丝缕缕凡眼不可见的天地灵气从手心少府穴而入,填充气海,滋润气府,温养经络。

昭庭楼一楼之中,书海之中,有清风萦绕。李猿刀埋头奋笔疾书,可是他的心思并不在身前的丹书铁卷上,不时的瞥向窗外的少年,面色焦急,有心提醒少年突破心障,却被纳兰若不经意投来的淡淡目光阻止了。

有些东西,他人提拔,远不如自己顿悟。

赠怎能比得上悟,少年如是破开心障,寻到砺刀真谛所在,那在炙热的阳光下暴晒一天,也是值得的。

艳阳灼人,清风未有,少年已经汗流浃背,汗渍在汉白玉铺砌的地面向外扩散,可隐约映出人影,可少年仍然静立如桩。

许久许久,大约一个时辰的模样,少年突然动了,双眸中闪烁着一丝惊艳的光彩,他于炽热的阳光下,伸出长满老茧的手,扔掉了手中的绣春刀,从刀山中取出一柄刀身极阔、刀背极重的绣春刀。

双手持刀,横卧胸前。

“陷阵之士,有死无生。”少年低头喃喃道,终于意识到自己之前一刀缺失了哪一环。

他的眼神陡然冷厉,气势再次开始攀升,瘦弱的身体内迸发出无匹的杀意,那种自信自满的刀客气质,转变成了“虽千万人吾往矣”的绝地刀客,体内经脉流淌的涓涓刀意,不再似小溪径流平原,平静缓和,而是化作山间小溪,激流淌急。

他霍然抬头,眸中的光彩凌厉迫人,双手持刀,向前重重迈出一步,布靴落地,踩起尘云。奋力挥出一刀,体内刀意汹涌冲出,尽入手中绣春刀内,厚重的刀身斩下,刀锋的寒芒划过一道明亮的弧光,三寸气罡,近乎凝成了实质。

刀在直中取,一刀向前,便没有了退路,昭庭卫的太保们,是不需要退路的,即便他们有实力更加强大的师兄和同僚。

绝死无生。

不怕死,不惜死。

这才是昭庭卫,唯有如此昭庭卫,才能屹立大晋之中三百年。

纳兰若慢慢抬头望向少年的背影,指尖有抹阳光点缀,面露温和笑意,她的笑容依然恬淡,却如窗外阳光般的灿烂。她将手中的书重新翻开了一页,正是道门古籍《抱朴》中的《斩心》篇。

斩人先斩己,斩己需斩心。修道,实则修的是心,修力不修心者,前路断绝。

“做得好,小师弟!”李猿刀也忍不住大声较好,佛家有语“顿悟菩提”,修道亦然。若不是身边纳兰若一手轻按在书案之上,书案上的丹书铁卷微颤,怕是立即舍了羊毫笔,跑过去夸赞少年去了。

谢玄回头,冲着昭庭楼中的师兄师姐们涩然的一笑,有些腼腆,也有惊喜与小得意,缓缓收起绣春刀,不料绣春刀此刻刀背上竟生出无数裂痕,未等收刀,寸寸断裂,碎裂的刀身溅落满地。

凡兵俗铁,是承受不住没有剥丝抽茧之后的刀意,面对练气士的气机同样如此。无论是修意人还是练气士,所用的兵器法宝,下三境的材质,则是珍稀之物,若是有心花费大笔的银子去砸也能得到,可从四境开始,那所用物无不是天材地宝,所需代价,远远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

个人资质,是拦在浩然人间与青冥天下的一道难以逾越的高山,而青冥天下神仙们所取用度,才是真正不可逾越的天堑。

碎裂的绣春刀断裂了一地,谢玄低头瞧了眼,讪讪然一笑,本来准备用此刀再出几刀的心思也没了,只是觉得有些心疼可惜,只好扔掉仅剩的刀柄,默然的从刀山里取出柄刀身狭长的绣春刀,握在手中。

少年再次屏气凝神,凝聚刀意,不过数息时间后觉得气势顶处,身体的那股热流汹涌,霍然落臂挥刀,刀光如电,刀罡横生,刀势将尽收刀之时,绣春刀再次寸寸断裂。

少年没有再做停留,立即抽刀再斩。

意尽刀来,砺刀不息。

砺刀,砥砺心中刀意,养出雄浑无匹的神意,置于死地而后生的无畏气概,这便是修意人与练气士最大的不同,这便是《寒食录》中所讲的《养意》篇,与练气士吸纳天地灵气一般,是修行的根本所在。

修道之人皆勤勉,练气士日夜打坐,吸纳天地大世界之灵气,汇纳气海,巩固己身小世界,这是向天借势借道。修意人不向天地借势,养自身神意,求人求天却不如求己,勤奋之路更加难行。

体内刀意流转,从道台而起,涌向经脉窍穴,有部分刀意从手心冲出,化作刀罡随绣春刀斩尽。可谢玄每一刀的挥出,眉心月轮上的刀意便微不可查的壮大一分,流经各大经脉窍穴,又将经脉巩固一点,窍穴扩大一分,无论是体魄还是神魂,也在其中悄然坚韧与壮大。

砺刀,同样砥砺神魂体魄。

昭庭楼前的空地,炙热的阳光倾洒,边缘处的树木青冠,在风中摇摆,沙沙作响,偶尔有飞鸟落至枝头憩息,歪头见广场之上的少年劈上一刀再来一刀,觉得好生骇人,转而拍腾翅膀飞离。

昭庭楼与刀山之前,唯见穿着黑色飞鱼服的少年谢玄不停抽刀挥刀,几乎没有停歇的时间,身边的碎刀慢慢的在他的脚下堆成一座小山。少年最开始还顺照《逆刀》中的刀法招式,想着熟悉刀法,到后来,干脆舍了一切花哨,抬手一刀便是一刀。

至简至纯的一刀,刀刀皆有一往无前的气势,若是与一境之人对敌,仅是这份气势,便可占了先机,使人未战先怯。

初秋尚热,少年没有半分的懈怠,挥汗如雨。

恬静观书的纳兰若抬起头,将鬓角发丝挽至耳后,瞧了眼少年脚下碎裂的刀堆,狭长双眸中有激赏欣慰之色,心道当如此。抬手采下一抹灿灿阳光放入书籍内,瞧了眼同样目光向谢玄扫去的李猿刀说道,“气法万重,到最后不过是大道至简。”

“修行亦此。”

李猿刀闻言怔了怔,抬起头望向楼外挥刀少年郎,脸色渐渐变得肃然,似是见到自己少年时,着一身干练的锦衣,在谢玄的身侧,挥刀砺刀,汗湿衣衫。

他练刀之时,可没有谢玄这般返璞归真的想法,许是少年心性太重,也许是生于累世豪阀,见过太多仙家招式,什么花里胡哨的刀法都乱挥一通,怎么好看怎么霸气怎么来,砺刀数十日,毫无半分的长进。现在回想,若不是他的父亲大人一句“军中兵卒杀人,取最直,行至简”提醒,还不知蹉跎多少时光。

他收回远游心神,笑了笑感叹,“是啊,小师弟总是能够抓住关键所在,修行一事上,天资并不出众,天赋却是十分出彩。”

纳兰若点了点头,蓦然起身,大挥衣袖。

青袖如云,洒进瀚海楼中的阳光,在青袖中兀然飘忽了起来,光怪陆离。她负起双手,面对游离不定的阳光淡然而立,不展放一身雄浑无匹的刀意,却如一座巍峨山岳矗立在李猿刀的身前。

“扰扰人间是与非,官觉自闲省心机。”她清声道,“清心静心,凡事皆自扰,十三师弟,身在雷鸣当处雷鸣外,你便少了分一心求执的纯粹自我,那大道何在!”

李猿刀,论天赋一事,昭庭十三卫仅次于二师兄,不然也不会意路断绝转修练气,不过十年就已入五境巅峰,可是他太过聪慧,所学驳杂,更身处豪阀见惯了人心鬼蜮,少了修行之路上最重要的那一分求真的纯粹。

“大道三千甲,术法九万重,归咎到底,还不是一刀破万法!”

李猿刀闻言一震,沉默良久良久后,陡然起身,手按佩刀晴雪,将绣春刀推出刀鞘一寸,体内气机勃然而发,形成一道气浪向外扩散,气浪所至,周身四遭,转眼便入三九隆冬,地面铺雪,书架结凇,冰冷彻骨。

不经意便可道界起。

他的五境瓶颈已有松动。

“谢师姐点拨!”李猿刀起身向纳兰若重重一拜,随后便重新坐下开始抄书,只不过这次全心全意的,没有半点偷懒敷衍的小心思了。

瓶颈松动,六境可期。此时他才陡然明白,自己所学练气,可终究还是修意的底子,之前与道门中人一样太过于形术,太过气机,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反而走上歧路。

纳兰若随手驱散李猿刀的绽放气机,重新坐回书案前,合上书籍,席地盘膝,十指作倒绽兰花,闭目阖眼,竟是习起了道门的打坐之术。

她神色有几许疲惫。

李猿刀停留在五境已有六年之久,大道藩篱愈重,若不能趁早破境,定当受其所困,此生六境无望。这次阙月楼厮杀李猿刀身受重伤,心神虚弱,更有谢玄入道砺刀作为观道拾遗,加以昭庭楼大阵为压胜,助其破开心障。

如此布置,终是求有所得。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