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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昭庭楼中,修道之路意气争


淡然恬静的纳兰若终是微变脸色,屈弹手指,凝成实质的银色刀罡从指缝间飞出,笼罩住了炸裂的孤本。一手抓住谢玄的衣襟,将他提起,顺便将行刀蒲扔到远处,伸手轻轻一扯,便将少年体内的刀意尽数抽出收回袖内,再从衣袖间的方寸物中取出一枚散发着温润青光的丹药,塞进了谢玄的口中。

这一切不过石火电光之间,纳兰若将少年放下,收手冷声怒道,“你这是在寻死么?”

她冷厉的言语中藏着几许不易察觉的心疼。

她这声惊怒,瀚海楼中,无数古籍无风自翻,沙沙作响。若是李猿刀钟离昧还留在楼中,恐怕吓得乖乖的走到昭庭楼前宽广的空地上,连逃跑的心思都不敢生出半分。

青丹入口即融,一股温煦暖意,顺着喉咙而下,沿筋脉通往各处筋脉窍穴,所到之处,原本刀劈斧刻的痛意随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股柔和的酥麻。

青丹便是青冥天下间最为珍贵的几种丹药之一,“固元”。

顾名思义,固本培元,修行之人进入大境界根基不稳,亦或是遭受心劫境界大跌之时,用此丹来温养境界,修复筋脉窍穴,亦或是护住丹室不失,对于朝闻道夕死可矣的修行人,无异于浩然人间凡人的救命药,弥足珍贵。

这枚丹药出自太岳南黎宫,是南黎宫掌门王野采天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启甲子之年,寻阳春二月二龙抬头,大炼七七十四九日,方才炼成,纵观整个青冥天下,也不过区区十余枚。

纳兰若仅仅以此丹药来温养谢玄受刀意淬炼的经脉与窍穴,可谓奢侈。

可她并没有觉得浪费,她很喜欢这个倔强的小家伙,这个小家伙,背负的太多了,他人欠他的又实在太多。

区区固元丹,那又能算上什么?

谢玄茫然的睁开眼,望见纳兰若的怒容,知道自己做了错事,低下头讷讷道,“三师姐,对不起。”

纳兰若一挥手,银色的刀罡没入了衣袖的方寸物中,她将手中的《求魔》合上,想起了自己的求道岁月,几乎如他一般的顽固。叹了口气,“小师弟,日后不可如此鲁莽了。”

天下间行事,讲究适可而止,盈满则亏,三境之内的修行筑基更是如此。刀意淬体,不可一蹴而就,需长年累月,孜孜不辍,直至刀意浑然天成,谢玄初入修行,不过区区凡人的身体,如何经得起刀意千万次锤炼,方才吐血,便是刀意太过,伤了经脉窍穴。

不过此事也全然不能归罪于谢玄,谢玄初入大道,哪里知道有如此的讲究,连纳兰若都不会料到,少年意志之坚韧,没在刀意淬体中昏阙,反倒是身体率先支撑不住。

这可是昭庭卫共六代所有的弟子们唯一所见的,即便是风华绝代的扶余二师兄,在初次在行刀蒲上足足端坐三个时辰之久,最后也便是意志承受不住昏迷过去。

少年点了点头,怯生生的看了眼《清心》消失的地方,他虽然瞧不上《清心》一书,却也知道那是极为贵重的古籍,心中极为愧疚的。随后伸出手,便要去取《南禅》,不想耽误了修行。

纳兰若随手便将《南禅》推至一边,淡淡道,“今日不要看了,师姐为你说道意气之争,这才是你日后修行根本。”

谢玄抬起头,双眸明亮,这远比观摩修性古籍有趣的多,缩回手,安安静静的坐好,恭听纳兰若讲道。

少年神往传说中的那片世界已久。

青冥天下间大道三千,儒、道、鬼、妖、魔、释六大流派占据十之八九,旁门左道分其十之一二,修行法门,更是种类繁复,有万千之数,神通各异,可归根到底,不过是意气区别。

气,指是修行中人体内之气机,练气士以气海为天,丹室为地,心房为世间万物,一具皮囊便是一方天地,大修行者体内气机蓬勃,气海浩瀚,演化的神通足以拨云见日,呼风唤雨,反之亦然。

一方天地,最重气海。

为之练气士。

意,指是凛凛之意,不同于练气士万千法宝我皆可用,皆可修,修意人与修行之人所用厮杀之器戚戚相关,如霸刀一脉,佩用绣春刀,所炼取之意,便是刀意。以刀意淬炼身躯,以刀意生刀罡,以刀意证长生。

修行长意,更重眉轮。

所谓修意人。

少年侧耳倾听,一个字儿也不错过,不过听的似懂非懂,往日中,他只晓得“仙师”,哪里知晓那些“仙师”中,还有练气士与修意人的区别。

天下六大流派以练气士为主,所习功法无不与此有关,得天独厚,比起修意人更加契合天地间的大道,境界攀升也更快,天地共生的手段更让浩然人间的凡人们顶礼膜拜,视作神仙。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六派之中,自然也有不练气反而修意的怪胎另类。

修意者讲究是以己身为熔炉,没有天地同生的手段,自然要低调的多,可是论战力,绝不比练气士逊色,若是同境界的练气士和修意人捉对厮杀,十之六七,修意人会占上风,若是生死决斗,练气士仅有一二分的胜算。

原因无他,不过是修意人比得天独厚的练气士修行起来更加艰难,境界更稳,毅力更胜,生死抉择之际,稳扎稳打,需时常与人近身搏杀生死的修意人当然意志更加坚定。

如空谷幽兰的声音在清净的昭庭楼中回荡,纳兰若说的不徐不疾,寥寥几言,就将天下间的意气之争说的明了。

纳兰若又道,任你有百座宝象,千种法术,万般法宝,我只有一刀,一刀足矣!

三师姐的声音并不激昂,表情依然恬淡,却有一种不可置否的霸道,侧耳倾听的少年悠然神往,想到李猿刀在小巷间劈出的两刀,忍不住开口问道,“就像是十二师兄那般的么?”

纳兰若瞥了眼少年,淡淡而笑,“李猿刀学的是练气。”

少年愕然张嘴,认真听道的他听得明白,自己将要修行的一脉,正是修意人,可李猿刀师兄,为何偏偏是位练气士?

少年挠了挠脑袋,不明所以。

纳兰若并未解释,重新翻开了手下的《求魔》,自顾而看,挥了挥手,“今日功课就到这里,回去休息吧。日后让钟离昧带你四处看看,你这几日便不要四处走动了。”

“是,三师姐,谢谢三师姐的教言。”少年站起身作揖谢道,用的是安澜镇上私塾里面孩提向先生行的大礼,纳兰若眉眼不抬,坦然受之。

纳兰若瞧着少年离去的背影,淡然一笑。

谢玄往二楼走去,这时他才蓦然发现,窗外的天色已黑,黑暗像一头森然可怖的凶兽盘踞在门扉之外,被灼灼烛光所挡下。

少年上楼,再上楼,站在三楼的木梯口,好奇的向楼上看去,明明四楼烛火明亮,他却什么都看不到,心中暗暗疑惑,却能压下自己的好奇,折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有为有所不为。少年在红尘俗世泥泞中的摸爬滚打,早早的明白这个道理。

少年何曾知道,昭庭七楼,楼楼大境界,楼楼皆不同。

一楼名为“瀚海”,二楼名为“珍古”,三楼名作“青云”,四楼唤作“神霄”,五楼称之“争螭”,六楼有道“长河”,至于七楼,则是“棋局”。

瀚海中,青衣纳兰若在白纸上写下“上绝”两字,轻呵笔尖,换了另张白纸,写下“新鉴”两字后,放下毛笔,轻弹手指,一股刀意笼住了两张白纸,白纸叠起,变作两只纸鹤,乍然飞起,破窗而出。

白鹤远去,在深色的夜空中消失不见。

“上绝”两字送往楚白,乃是对少年天资心性评定,少年虽然道心根基被毁,可修意不是练气,即便没有道心根基又如何?少年修意上的天资,也能称得上上佳之资。少年的心性,更是举世罕见,一个绝字,足以概括。

“新鉴”两字飞往钟离昧、李猿刀、魏安君三人,表示她已经认可这位少年,这座昭庭楼,当有旧瓶装新酒。

还在上楼的少年不知,他这一刻,才真正的成为昭庭卫中一员,昭庭十三人中的小师弟。

只有纳兰若认可,写下行令,让楚白将谢玄名字刻于“依亭”碑上,方为昭庭卫。

回到自己厢房的少年点亮了蜡烛,橘红色的光芒驱离了黑暗,也增添几分的暖意,少年疲累的耷拉肩膀,坐在桌前,拎起茶壶晃了晃,茶壶空荡。

饿意袭来,一日米水未进,刀意淬体更是耗费心神,几日来就已身心交疲的少年更形神显憔悴。

谢玄站起身四处搜寻一番后,最后失望的重新坐回镌刻八仙过海的木椅,托着下巴,怔怔出神,以发呆来扛过饥饿。

对面青花蚕丝被褥之中,黑猫仍在安睡,露出两只尖尖耳朵,怕是一日来,都未曾挪动半分。

少年改双手为单手托腮,饿肚子着实比行刀蒲上的凛凛刀意还要可怕,肚子里胃水翻滚,躲不开也撑不住,愁啊。他不敢去找三师姐,少年心思敏锐,深知纳兰若看似笑意温和,实则却是极为难处的性子,这饿肚子,说不定便是她定下的磨练。

这更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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